第152章 内乱前夕 (第2/2页)
酒居延、张淮涧脸色难看,目光与张淮深一致盯着堂内那道身影。
面对他们的目光,王景之嘴里苦涩。
“这件事,也非我们想看到的……”
“常侍本想上早朝时通禀大捷,结果宫里知道后,立马就开了临朝,将封赏给定了下来。”
“唯一值得庆幸的,就是凉州刺史的位置保住了,只要凉州不乱,会兰二州就乱不起来。”
王景之安慰着张淮深,可张淮深却怒道:“这还不够乱吗?!”
“我们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,为的就是让百姓和我们一起享受太平!”
“可是如今……如今……如今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,就把局势搅乱,把水搅浑,至尊到底在干嘛?!”
“节度使!”听到张淮深出言不逊,三人连忙制止,眼神提醒他小心隔墙有耳。
饶是如此,张淮深却还是冷静不下来。
他素来是一个冷静的人,但面对好不容易太平下来,却又遭遇挑拨而即将动乱的河西,他却迟迟冷静不下来。
“节度使,还是冷静下来,想想应该如何处理吧?”
王景之劝慰着他,而张淮深也攥紧了拳头,压着怒气道:“刘继隆和李仪中都好安抚,难点在于索勋。”
“朝廷擢封索勋为会宁军节度使,却把会州刺史的位置给了酒居延。”
“若是索勋知道这件事,恐怕会误认为是我父亲为了扩大我麾下势力,刻意为之。”
酒居延是张淮深的死忠,这点在他没有跟随刘继隆去兰州后,早就深入河西人心。
那么酒居延得到了会州刺史,旁人自然会想,这是张淮深或张议潭的手笔,为的就是让张淮深彻底坐稳未来河西节度使的位置。
这种挑拨的手段,如果放在张淮深身上,那他顶多一笑而之。
但放在索勋身上,以索勋的脾气,他可不会让家仆出身的酒居延骑在自己头上。
“我手书一封,先安抚好索勋!”
张淮深想到便做,立马走向书房,准备给索勋写一封手书。
王景之见状不解,安抚道:“节度使不用着急,我虽走会州来,但并未把事情告诉索刺史。”
“不!”张淮深看得透彻:“你没告诉他,但却会有有心人告诉他。”
“与其让那些人告诉他,不如让我告诉他!”
不到半盏茶的时间,张淮深便书写好了手书,同时密封起来用火漆烫好后递给酒居延。
“这封信,你派你的亲信送过去,这样会更显诚意。”
“是!”
酒居延作揖应下,而王景之却皱眉道:“索勋那边安抚下来了,那刘继隆那边……”
“刘继隆无碍!”张淮深底气十足:
“且不提李仪中不敢与他为敌,单说刘继隆当下有求于我,只要我手书一封,他必然不会生事。”
“有求?”王景之愣了愣,表情疑惑。
见状,张淮深也交代道:“他找我借粮一万石。”
闻言王景之恍然大悟,却又反应过来:“可是如今大雪封闭了乌鞘岭和洪池岭,想要运粮只能走会州,然后绕道兰州。”
面对他的这番话,张淮深也叹气道:“若是没有这件事,我本想让酒居延率兵走会兰道押送粮草去五泉。”
“只是现在看来,得了朝廷封赏的人,还是暂时不要轻易去兰州和会州才是。”
“至于粮草的事情也只能暂时等一等,等索勋那边看了手书,瞧瞧他反应才是。”
想起圣旨上的擢封内容,张淮深第一次对收复凉州产生了后悔的念头。
这般想着,他深吸几口气,目光看向王景之:“叔父他们开春之后也就要出兵纳职。”
“你现在如果走甘州草原返回敦煌,叔父肯定会把圣旨内容公之于众,沙州的那些虫豸也会闻着味道蜂拥而上。”
“这件事情能拖就拖,你暂时不要回敦煌,先在姑臧休整,等叔父收复纳职,你再带着圣旨返回。”
“我会为你辩解,就说甘州草原的回鹘不安分,只能等开春后走焉支山的甘凉道。”
河西局势复杂,这份圣旨一旦被带到敦煌,即便张议潮再怎么不愿意公布,却也始终拖不住,因为索勋在会州,在距离大唐最近的地方。
只要有心人告诉索勋这件事,索勋就会把消息传回沙州,届时张议潮把圣旨藏起来的事情也会被曝光,威信下降。
所以能拖着这件事的地方只有凉州,只有张淮深他们。
不过即便他们想拖,却也拖不了太久,所以张淮深才会写手书把事情告诉索勋,为的就是不让有心人先一步接触索勋。
“唏律律……”
五天后,张淮深的手书在精骑的护送下,送到了会州的会宁城。
身为“会州刺史”的索勋并没有立即接见姑臧派来的信使,而是带着甲兵在会宁城招摇。
会州百姓有四千八百余户,两万四千余口,耕地十八万六千余亩,若是公平分配,百姓们能吃上饭,甲兵的府田也有着落。
可对于索勋来说,如何治理会州,他显然有自己的见解。
他以索氏二百部曲为主,招募了一千八百名汉人府兵。
索氏旧部的府田是每人二百亩,普通百姓入伍的府兵则是每人五十亩。
如此一来,光是府兵的府田就占去了十三万余亩耕地。
不仅如此,在全城七成人口都是番人的情况下,索勋只招募汉兵,这确实富裕了一千八百名汉兵及其家属。
但剩下的三千户番民,只能均分不到六万亩耕地。
若是收成好也就罢了,可偏偏会州也受到旱情波及,加上索勋五抽一的苛税,当地番民的生活情况,只比在吐蕃治下稍好一点,变化不大。
“这些城墙怎么还没有修补好?”
走到会宁北门处,索勋皱眉看着那修补得坑坑洼洼的城墙,质问旁边的索氏县令。
“百姓们刚刚秋收结束,加上还有制麻等事情没有完成,所以末将想着开春后再修补。”
县令解释着,索勋闻言也不好说什么,只是说道:“开春后必须修补好。”
“是……”县令应下,紧接着又试探道:“不过刺史……这次修补还是发徭役?”
“自然,难不成你要学刘继隆发工粮?”
索勋皱眉看向他,县令只能苦着脸道:
“可是今年收成不好,百姓们的存粮有限,如果春耕之后继续征伐徭役,我担心百姓们会心生不满……”
“我们的粮食不多。”索勋皱眉道:“先让兵卒吃饱,至于这些番民……”
索勋扫视远处街道上的番民,厌恶道:“他们饿几天没事,到时候我再找张淮深要一批粮食便是。”
县令无奈,只能作揖应下,随后提醒道:“节度使派来的信使在衙门等了半个时辰了,要不……”
“哼!”索勋冷哼一声:“再晾他半个时辰。”
“这样不太好吧……”县令汗颜,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家少主这么骄纵。
好像自从张淮深、刘继隆收复凉州、会州、兰州之后,自家少主的性格就越来越不像以前了。
“罢了,回去吧!”
索勋想了想,确实不好继续晾着张淮深派来的人,于是这才返回了衙门。
返回路上,他同时询问起县令:“派去长安和灵州的人,有消息没有?”
“暂时没有,不过按照出发的时间和路程算来,大抵也这几日就能回来了。”
县令解释着,而索勋也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“等我攀上了朝廷,我看张淮深和刘继隆拿什么和我争!”
索勋在心中暗想,而他们的身影也在不久后,出现在了会宁衙门前。
望着会宁衙门的牌匾,尽管索勋不知道张淮深为什么会在冬季派人来会州,但他的直觉告诉他,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。
思绪落下,他也胯步走入了会州衙门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