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9章 饮马陇西 (第2/2页)
站在甬道前的蔺茹真将见状连忙询问:“城防如何了!”
“石墙垮塌太多,女墙都被砸垮了!”
小节儿禀告着,蔺茹真将闻言脸色难看。
只是不等他吩咐,又有一名节儿策马而来,急忙下马行礼道;
“都护,内城墙多处出现外突的裂纹,继续这样下去,恐怕还是要步大夏后尘!”
蔺茹真将攥紧拳头,而此时城头有一百户探出头来:“都护,汉奴拔营前进了!”
“混账……”
蔺茹真将攥紧拳头,面对这熟悉的场景,他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。
拔营前移投石机,然后更换百斤以上的投石来攻破城墙,再之后就是甲兵强攻……
想到这里,蔺茹真将将目光投向城内屋舍,咬牙道:
“把这些屋舍全部给我拆了,把能用的石头、泥巴、木料全部用上,都用来给我加固城墙!”
“是!!”
随着蔺茹真将一声令下,不论奴隶还是番民,他们纷纷被强行驱赶出了家中。
临街屋舍尽数被推倒,所有材料都被运到了北城墙的墙根下。
六千多民夫被蔺茹真将叫到了北城区,吩咐他们紧贴着城墙开始垒砌石头,夯实城墙。
他用那些房屋的主梁搭成了城墙高的木架子,然后垒石石头,混合泥土夯实。
一时间,陇西军在外投石,城内番军在加筑城墙,双方各自进攻防守,从白天熬到了黑夜。
陇西军因为要搜集投石,只能分成三班休息,而蔺茹真将则是不管民夫怨言,强行让他们昼夜不停地加筑城墙。
仅仅一夜之间,六千多民夫就拆毁了上百所屋舍,将材料用到了城墙上。
原本一丈六尺厚的城墙,硬生生被加厚了两尺。
不仅如此,蔺茹真将趁着夜色,派人用吊篮把人吊出城外,挖取坍塌的砂土回填城墙。
他们的这些手段都被陇西军的塘骑看得清楚,而刘继隆自然也知道他们在干嘛。
不过刘继隆并没有制止他们,其一是因为制止的意义不大,其二是因为临时筑的城墙,根本挡不住他麾下的投石机。
不出他的意料,随着投石机前移三百步,换上百斤以上的沉重投石后,近在咫尺的陇西城墙成为了不堪一击的豆腐。
巨大的投石砸在城墙上,整座城墙都抖落起了砂土及扬尘,内城墙新筑的城墙更是直接炸开拇指宽的裂纹。
“一二……拉!”
“嘭嘭嘭——”
一轮又一轮的投石来袭,威力比前几日的投石威力大了数倍。
蔺茹真将见此情况,当即命人抢修,自己则是上马前往了城南。
他沿着主道一路疾驰城南而去,沿途见到那些被拆毁房屋的百姓,连眼皮都懒得抬。
直到他冲出南门,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帐篷,以及被砍得光秃秃的左侧山脉,还有帐篷之间那群衣衫褴褛的妇孺。
耕地被他们占来搭建帐篷,难受了就去渭水边解决,屎尿沿着渭水流向关中。
若非尚延心、鲁褥月下了死命令,不准他们在耕地里解决屎尿,恐怕他们会将这片地方拉得臭气熏天。
“驾……”
沿着官道疾驰向南,大约跑了四五里后,蔺茹真将见到了前方横亘官道上的巨大牙帐。
他及时勒马翻身,急匆匆走入牙帐之中。
尚延心、鲁褥月、折逋讳及他们的家眷都齐集于帐内,桌上摆放刚刚烤好的羊肉。
即便在这样落难的日子里,他们也不曾亏待自己。
“蔺茹真将你来了啊,快坐下一起吃点!”
鲁褥月大方招呼,心里想拉拢蔺茹真将的想法几乎快写在脸上了。
“不必了。”
蔺茹真将倒是干脆,拒绝鲁褥月后,直接对左首位的尚延心作揖道:
“乞利本,汉奴已经推进至城墙百步外,城墙受不住他们的投石,我虽然已经带人推到民舍加固城墙,但作用不大。”
他先是汇报了现在的情况,随后便平静等待着尚延心开口。
“这才第六日就守不住了?”
尚延心黑着脸开口,蔺茹真将行礼道:“还能再坚守几日,末将是担心到时候秦州兵马不能及时赶到,而我军又未曾及时渡河。”
“嗯……”尚延心将目光投向鲁褥月:“鲁褥月,如果秦州的兵马来不了,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!”
鲁褥月闻言有些尴尬,可还是强撑道:“既然说了十日,那肯定不会变。”
“现在是我们撑不到原定好的九月初十,而不是秦州兵马没有来。”
“算上今天,距离九月初十还有五天,我们必须守住这五天时间!”
“说得好听!”折逋讳不满道:
“就在这里干巴巴等着秦州兵马,如果刘继隆攻破城池,那城南这几万人应该怎么办?”
“难不成忘记上次在渭源渡口时的惨败了吗?”
折逋讳直言不讳的提起渭源惨败,这让尚延心和鲁褥月脸上挂不住。
二人本想发作,可心底却实在担心渭源惨败继续发生。
良久之后,鲁褥月率先咬牙道:“男丁和马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把我们的男丁撤下来,让那些奴隶去加筑城墙,妇孺先带着牧群过河,到河南岸等着。”
“如果守不住城池,到时候我们再带兵马和男丁撤退,砍断渡桥,向岷州撤去!”
鲁褥月说着自己的想法,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赞同。
陇南南北两处渡桥,南边的渡桥距离他们所在的牙帐仅仅不到一里,是个典型的三岔口。
西边的漳水在此处汇入渭水,与渭水一同流往关中。
渡过渡桥后,南边则是向西通往鄣县,向东通往秦州伏羌县的官道。
从陇西县前往鄣县六十里,前往伏羌县一百里。
只要没有妇孺和牧群、辎重耽搁,男丁可以迅速过桥,到时候斩断浮桥,不管是前往鄣县前往岷州,还是前往秦州的伏羌,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。
“为何不与刘继隆鱼死网破!”
折逋讳还是忘不了被自己弄丢的临州,他幻想杀败刘继隆,夺回他失去的土地。
“鱼死网破?”鲁褥月和尚延心对视一眼,纷纷投来了看待傻瓜的目光。
不等折逋讳质问,鲁褥月便说道:
“在这里和刘继隆鱼死网破,他失败之后大不了退回襄武,整训兵马继续南下,可我们呢?”
“你别忘了,渭州的铁矿、石炭(煤)矿都在渭源,而现在渭源丢失,陇西县境内根本没有石炭和铁矿。”
“到时候甲兵死个大半,面对刘继隆再度南下,我们拿什么抵挡?”
“甲兵如果死光了,我们即便投降薛逵,薛逵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。”
“我们有马有甲,军中这一千七百人都可以成为精骑。”
“一千七百甲兵不受重视,可一千七百精骑绝对能让薛逵接纳我们。”
“更何况我们身后还有四千番丁,稍加训练再弄些甲胄就是精骑。”
“不趁现在手里还有点本钱投靠薛逵,难道等着被刘继隆打光甲兵再去被人吞并?”
鲁褥月骂醒了折逋讳,折逋讳却不甘道:“我就是不甘心!”
“哼!”尚延心冷哼道:“汉奴有句话,叫做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!”
“刘继隆趁我们虚弱偷袭我们,日后等他虚弱,我们再来取他的命!”
尚延心这话不仅仅是安抚折逋罗,也是在安抚自己。
在他们计划砍断渡桥逃亡的时候,距离他们五六里外的刘继隆也调转马头返回了营垒之中。
营垒之中飘来肉香,数十口大锅炖煮着数十上百斤的羊肉。
如此多的羊肉,看得人直流口水,而刘继隆之所以豪爽的杀这么多羊,却并不是为了犒军。
“张昶,如何了!”
刘继隆在一处空地翻身下马,呼唤张昶姓名。
正在干活的张昶闻言,当即起身朝他走来,侧过身子示意道:
“两千个羊皮囊已经准备好,只等您一声令下,便能搭成浮桥!”
摆在刘继隆面前的,是经过处理的两千个羊皮囊。
被尚延心、鲁褥月两次砍断浮桥,刘继隆怎么可能还会犯第三次错?
“好!”他脸上浮现笑意,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刀柄上。
“这三个猪犬如果还打着砍断浮桥的想法,我们就送他们见鬼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