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四章 北地傅氏(4k) (第2/2页)
“那二兄打算如何做?”
“我在想,能不能多花些粮食买平安,双方互不相犯。朝廷那边有族长在,就算被人告发出来,他美言几句,应该也就遮掩过去了。”
傅畅瞪大了眼睛,他忍不住质疑道:
“二兄,你未免也把叛贼想得太蠢了!我听说这次的叛贼首领,嗯,好像是叫齐万年吧!他能够接连取胜,至少不是短智之人。”
“如今征西军司大败,正是他乘胜拓土的大好时机。他怎么会放着西边兵力空虚的秦州不去打,专门跑来打我们呢?这全然是得不偿失啊!”
“便是当年孙权放弃合肥偷袭关羽,好歹也能占据三郡,打我们能得到些什么?二兄把心放回肚子里,死不了几个人的。”
傅畅这一连串话语下来,令傅晞瞠目结舌,他想不出话语来反驳,但又觉得对方说得实在没有道理,只好说:
“世道,世上许多事,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。若是放在半年前,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大祸事呢?这事还是我看着办吧。”
言下之意,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,几人已经讨论过了,也算是尊重了傅祗的意见,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由傅晞等人去办。
兄弟几人的年龄差距在这里,俗话说长兄如父,因此越年长的人就越有决策的权力。如今傅畅的父亲傅祗和嫡兄傅宣都在洛阳做官,家中年纪最大的就是傅晞,他做主是名正言顺的。
傅畅也不好多说什么,拢起袖子就算是默认了。
果然,没等两个时辰,就有两百来名胡人前呼后拥地骑马过来,他们带了刀剑披着甲胄,直接到浊阴坞的正门下,拔出明晃晃的刀剑,为首的人对着坞堡内呼喝道:
“喂!里面的人听着!我们铁弗人的首领,齐万年大人,就在六日前大胜晋军,就在战场上,斩下的首级不计其数,原野上血流成河。关中已为我们铁弗人所有了!”
“我是铁弗人叱奴洛,万年大人麾下的勇将!听说你们家是关中名门,最是识大体,为何不知时势,不开门出来庆贺?”
叱奴洛带来的兵马并不多,对于浊阴堡毫不构成威胁,但傅晞的姿态仍然是较为谦和的,他在城墙上回复道:
“承蒙阁下厚爱,然我家世食晋禄,为朝廷所重用,如今族长也尚在洛阳,若开坞投诚,势必将落下一个不忠不孝的骂名,实不敢为之。”
“然我家亦无与贵军为敌之意,三日之后,可奉上麦粟五千斛,以充军资,还望贵军网开一面,与我家两不相侵。”
这个回复令铁弗人非常满意,他们现在兵力吃紧,还有别的战事要忙,本来也没觉得能撬开浊阴坞的大门。眼下不过是装腔作势,威胁一番,不然也不会只带这么一些人前来。但表面上,叱奴洛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不满,做出一副要作势攻打的模样,借势和傅晞讨价还价。
经过了一番拉扯,两人最后达成了约定:三日后,北地傅氏向铁弗人献出三千斛麦面、三千斛粟谷,以此来换取铁弗人的秋毫无犯。
结束和谈后,傅晞大大松了一口气,在坞堡中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晚宴,以此来庆祝家族安然无事。
觥筹交错间,傅畅却感到闷闷不乐,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。五兄傅隽看出他情绪不对,便上前笑问道:
“世道,怎么回事?对二兄的做法不满意?”
“当然不满意。”傅畅盯着桌案上的烛火,抱怨说。
“有什么不满意的?”
“完全是一笔赔本买卖!”
傅畅咬了咬牙,对傅隽抱怨道:
“想靠送粮换来和平,这是痴人说梦啊!叛军现在正在打仗,最缺的就是粮草,吃完了他们要从哪里要?不还是我们家!到时候他们再来,我们给是不给?”
“对面不敢打我们家,就是因为我们人多粮多,没有任何外援,也能撑到来年秋收。”
“可现在给了这么多粮食,足够我们家吃五六个月了!人家不反悔还好,一旦反悔,再把我们坞给围了。原本我们一定能撑到朝廷的援军前来,现在,平白少了几个月时间,到时候等不到援军,不就全完了嘛!”
说了这么些,傅畅胸中更感气愤。
他并非是一个吝惜财物的人,恰恰相反,在五岁时,他就曾把自己身上最贵重的金环送给一个奴仆,仅仅因为对方想要。他所反感的,是家中这种怯懦肤浅的氛围,让他感到压抑。
不就是些许羌胡作乱,有什么可怕的呢?司马师东兴惨败,最后不还是振作过来了?无非是征西军司表现得太无能,让兄长们吓破了胆。
不过话说回来,这几年,官军的表现确实让人大失所望。在河东打一些匈奴人尚且堪堪险胜,更别说现在面对齐万年的溃败了。这还是当年宣皇帝一心经营,先后涌现过邓艾、钟会、卫瓘、杜预、马隆等名将的征西军司吗?
想到这,傅畅胸中的闷气反而少了些,觉得兄长等人的表现也无可厚非。和朝廷的荒唐比起来,他们仅仅只是懦弱罢了。
只是这实在有负于祖先傅介子的美名。要知道,祖先当年不过是带了两名侍卫,远赴万里之外的西域,就敢设计诛杀叛汉的楼兰王。这份胆气,连班超他们都视为偶像呢!
和傅隽又说了几句话后,傅畅便出言告辞,一个人到浊阴坞的墙头上看夜景。
今夜没有月亮,在漫天的浩瀚星斗下,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浊水绕坞而过,波浪中折射出点点星光,若有若无。
若没有这场乱事,自己今年原本要入仕的,可眼下却被困在此地,以后该如何呢?自己成长后,也会成为二兄那样的人吗?傅畅听着隐隐约约的水花声,则陷入了对人生未来的沉思。
正畅想间,酝酿迷思的寂静被打破了,傅畅听见了极为熟悉的马蹄声,哒哒哒得好似踩踏在自己骨膜上。
他循声向来源处望去,只见一人一马踏破浊水旁的小溪流,从南向北奔来,很快停留在浊阴坞的正门前。
“我是新任北地太守,今日特意来见悟根兄(傅晞),还请引荐!”
刘羡在门楼下仰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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