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定策之事 (第1/2页)
历史证明了,策立之功恰恰是交给文官集团是最保险的,而交给宗室外戚武将宦官后宫都有点不保险。
不过文官势力也是以上中最弱的。因为文官集团与皇权关系是最疏远的,而皇权的本质就是暴力。
南明就是出现了这个问题。
崇祯自缢后,兵部尚书史可法本打算立潞王朱常淓为天子,但江北四将高杰、黄得功、刘泽清、刘良佐去迎福王朱由崧为后来的南明弘光帝。
史可法无奈答允,但这也导致了南明文官集团与弘光帝的撕裂。
因为策立之功不在自己手上,所以文官们人人自危,不肯向弘光帝效力。乱世之中,史可法自己手上没有像样的军事实力,却按照明朝继有制度,由文官阶层推选天子,这就是不通时局之变。
最后皇帝不信任他,文臣也不支持他,史可法忠节可嘉,可惜只知道制度不知道权变。
盛世中继承制度和乱世中继承制度是不同。
乱世中兵马强壮者为天子。
金匮之盟的兄终弟及也是乱世之中的继承策略。但赵宋承平已久,经过赵大赵二多年的培养,韩琦代表文官集团已成气候。
章越继韩琦之后,更没有将权力让出去的意思,反而要更进一步。
此刻福宁殿内,无数明烛围绕在天子的帷幄之旁。但照在官家的脸上却有等明暗不定之感。
远远在帷幄之外宫人和医官,也感觉到殿内有一等莫名的压抑。
官家沉默不表态。不表态就是一种态度。
身为官家心腹石得一必须出来化解局面,连声道:“几位相公,这是如何,建储之事慢慢再说。”
章越抬头盯了石得一一眼。连平日觉得与章越交好的石得一,此刻也不得不退避三舍。
一旁张茂则出面了。
张茂则是仁宗朝的老人了,曹太后,高太后都倚为心腹。在文官层面也说得上话,章越也与他交情颇深。但现在这些都没有用。
张茂则道:“先帝也是从皇子登位,未见不妥。”
章越道:“当然不妥,先帝登基是皇子,而陛下登基已是皇太子。”
一言概之,皇子登基和皇太子登基是不同的。
历史上北宋九帝唯独当今天子是走流程毫无异义的,其他在流程上都有一定问题或者过程上出什么幺蛾子。
因为神宗是皇太子登基,名分上是嫡长子,而且没有竞争对手。
所以连垂帘都不需要!
张茂则道:“陛下当初为嫡长子,继承祖宗大统,何曾闻天下人有异言?”
章越道:“立嫡立长确乃祖宗制度,自古以来,子承父业实理所当然。但帷幄深密,怕有不知之事。”
张茂则闻言一堵,连一旁的石得一也是不敢再言。王珪也是讶异,章越这话都说出来了,真不怕得罪人,看来是铁了心要为之。
章越道:“还请陛下早降指挥,安天下人心。”
垂帘后的高太后听到这里,神色异样,他当然明白章越的意思。
一旦文官集团有了策立之功,她们后宫说话顶个屁用。
太后临朝最大的本钱就不是这个吗?
韩琦为什么敢撤曹太后的帘?
帘后高太后看向在章越一旁的王珪,缓缓吐出数字‘昏聩无能’。这几日雍王不断入宫,王珪,邢恕通过也通过家中子侄打探她的态度。
她虽无此意,但也不会放过拿捏人的机会。
而在立储这样大事上,被章越这个即将致仕的宰相给把住了。
殊不知章越历经英宗即位之事,当然懂得这一切细节。
当初英宗是皇子,不是皇太子,所以冯京才催官家弥留之际立下文字。
到了这一步连官家死活,君臣之礼都顾不上。
为什么曹太后,任守忠都策立英宗的问题上含糊其辞?为什么代表曹太后一系的富弼回朝时,对不敬曹太后的英宗言‘伊霍之事’。
这背后争得是什么?
但对官家而言,当然生气。这一切都是他眼皮子低下发生的,但朕还活着呢!
“好一个休戚与共!没有辜负朕以槐位待卿等!”
章越道:“陛下,臣等奋不顾身,只为了宗社大计。”
官家看着七位宰执苦笑,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。
这个策立之事一旦表态就不能收回去了。不能说我今天支持你当皇帝,明天支持他皇帝。
从此这七个人与皇六子都是一条船上的人。
官家不能同时否认自己选出来的宰执。除非他做好将他们全数罢免的准备。
官家闭目片刻,知事已不可挽回徐徐地道:“诸卿之议,朕知道了。其实朕早心意已决,当初侍宴之时,便有来年春建东宫之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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