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五章 胜负之际喜怨别 (第2/2页)
李渊已进关中,洛阳,委实是不能再拖着打不下了!
……
劲风袭面。
高延霸瞧见张士贵射出的箭矢,奔其脸而来!
他的双臂在支着石头、横木,身体移动不得。
千钧一发之际,他气沉丹田,暴喝一声,张开嘴来,猛地将这一箭咬在了口中!
鲜血顺其满嘴流下,仗着过人的力量,他将这一箭给咬住了。
可强大的冲击力,也冲掉了他的两颗门牙,箭镞伤到了他的口腔。
几个亲兵赶到了他的身后,帮他撑住了滚石、横木。高延霸吐掉箭矢,又吐了两口血水,两颗门牙和几块碎牙随着血水被他一道吐出,饶以他之勇悍,一身的冷汗这个时候也是已出!
“狗日的!果是阴损,暗算老子!”
一个亲兵问道:“将军,你说甚么?”
却是两个门牙掉了,口腔受伤,高延霸说话含糊不清,他们听不明白。
高延霸出了一身冷汗,寨墙上的张士贵面色大变,从来不曾见有人能叼住射出的箭矢的!更何况,他用的是一百五十斤的强弓,这箭射出去,劲道有多足,他比谁都清楚。他“嗬”的叫了声,发自肺腑赞道:“当真一条好大汉!”赞归赞,射归射,搭箭在弓,便要再射。
就在此时,蓦地里,寨后一片乱声传来。
张士贵止下射箭,回顾而望,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震天价的杀声响起在了后寨。他望见,后寨的百十个寨卒和住在后寨的寨中老弱妇孺,惊恐溃奔,从后寨奔向前边,一面逃,一面叫喊:“贼官兵后来杀进来了!后边杀进来了!”
一个披甲士的带头下,数十个非是本寨寨卒的大汉手持利刃,迅猛如虎,紧追在后。
张士贵见状,立时大骇。他的寨子是依山势而建,寨前迎着前山上山的山路,寨后是后山的崖壁,崖壁陡峭,本无通路,却居然有人能攀附上来,从后杀入?
他再顾不得寨前的高延霸等,急忙转身,射向那十余个敌人,疾呼:“快,迎敌!”
张士贵不知,那披甲士正是薛万均!
薛万均身先士卒,横刀如雪,奔逃的后寨寨卒哪个是他的对手?刀光闪处,血花飞溅。
张士贵接连两箭,射到了薛万均的胸前,却未能透其甲胄,忙改射余下敌人。
跟着薛万均攀上来的这些战士,体力不及薛万均,薛万均能够负甲攀援,他们不能,故皆未着甲。张士贵箭无虚发,连着射中了三四个战士。但他的寨子不大,薛万均已冲到了前寨!
后寨的混乱,波及到了前寨。
寨中数百寨卒惊乱一团,守在前寨寨墙的上的寨卒们纷纷回头张望,各是已无心再守寨墙。
前后受敌,寨内大乱,张士贵急令心腹分散,吓督寨卒拼死抵抗,却早无力回天。
薛万均势如破竹,奔到了寨门,砍翻了守门寨卒,奋力将寨门打开。寨前山路上,滚石、横木后的高延霸等见寨门洞开,悉皆大振,留下数人支撑滚石、横木,余者随高延霸跳过石、木急奔,呼吸间,越过了滚石、横木与寨门间百余步的距离,冲过寨门,杀进了寨中!
“狗日的!哪里逃?吃你高老公一鞭!”高延霸三两步冲上寨墙,正撞见张士贵。
张士贵听不懂他呜呜囔囔的在叫些什么,然见识过他的勇力,赶紧弃了弓,抽刀招架。
刀挡不住铁鞭的重砸,张士贵虎口震裂,刀脱手飞出。他急退数步,眼见高延霸铁鞭再挥,心中一横,猛然扑上,竟以肉身相搏。两人纠缠一处,滚落寨墙。奈何张士贵虽勇,难敌高延霸力大。高延霸挣开他的臂膀,按住他的胸口,铁鞭高举,向下砸落。
张士贵心胆俱裂,暗叫一声“吾命休矣”!耳边风过,眼前一黑,头上剧痛,没了知觉。
在他失去知觉之前,他听见,从前后寨中杀入的敌人们的欢呼声,淹没了他的整个寨子。
……
李密左近的众人,固然无不是今日大胜了隋军的喜悦。
却至於那战场上,前被张镇周等隋军各部追杀,现又被从两边、前边杀向隋军的王、裴、秦、程等诸部步骑冲击的翟让等部的败兵,则是另一番景象。
后是隋兵,前边和两侧是急於杀敌,顾不上躲开他们,乃至冲撞践踏的李密的骠骑等部,他们数万人溃不成军,狼狈逃窜,跌跌撞撞,哭号声此起彼伏。阴云遮日,寒风细雨,更添几分凄凉。他们所逃过的地方,尸横遍野,伤者倒地痛呼,血迹与泥水混杂,显得格外惨烈。
王伯当、裴仁基和秦琼、程知节等率领的三四万多的魏军精锐,尽管已发起了对隋军的反冲锋和抄夹包围,所谓“兵败如山倒”,数万败溃中的翟阵的兵士,翟让却再三约束,也还是约束不住。他不得不随着败兵,仓皇地与最先与他靠拢的翟宽、翟摩侯等,狼狈地拍马北走。
一支数百人的小部队,从东边奔来,汇合到了翟让的将旗下。
领头的是王儒信。
“明公,日他狗日的娘!”一见到翟让,王儒信就破口大骂。
不用问他,他要日的是谁个“狗日的”的娘,翟让等尽是了知。翟摩侯一双篾片似的细眼中,充满了愤怒和狠厉,应声骂道:“狗日的屙囊!阿耶,今日此战,分明是在拿咱们当诱饵!”
马蹄声急促传来,诸人扭脸去看,从西边来了支数百人的部队,皆是骑兵,打着的“单”字旗,是单雄信也寻到翟让这里来了。东边亦又一支部队来到,这支部队人数稍多,有千余人,步骑混杂,是徐世绩带来的。旋而,郝孝德等几个头领,也各带些部曲赶至,与翟让会合。
包括郝孝德等在内,众人泰半余悸未消。
四望远近杀入隋军队中,如砍瓜切菜也似,所向披靡,痛快地收获着胜利果实的王伯当、裴仁基、秦琼、程知节等诸部,众人的眼中又都无不透出复杂的神色!
因了郝孝德等不是瓦岗系的嫡系,王儒信、翟摩侯等且止住了骂声,不再痛骂。
但每个人的心底,随着王伯当等部的越是挡者披靡,所向无前,随着越是看到本部部曲被隋兵杀伤、被己军践踏的惨状,恚怒、怨恨的火苗却都是已经无法忍耐地冒了起来。
风雨浸骨寒彻,雨,难将这火苗浇灭,风,吹得这火苗渐旺。